日文與我

    我不是狂熱的哈日族，但是在因緣際會之下學會了日文；因而改變了我的人生。

    從小的時候，長輩們常常聽日本歌謠，當時完全聽不懂，僅覺得有些歌曲的旋律很優美，不知不覺中深印在腦海裡。在小學時，同學有很多是眷村的小孩，在交往過程中，發現他們或其家長們仇日情結很深，害得我都不敢表明我家長輩受過日本教育、家中常聽日本歌。

    爾後，因為求學的關係離開了家裡，高中、大學時代，受到同儕的影響，迷上了西洋歌曲；那個年代，學生們為了聽懂西洋歌曲，會下功夫去學英文，據我觀察，當年代大學生的英文水準比現代的大學生來的高。後來校園歌曲，所謂的民歌，興起，雖然颳起了音樂界一陣旋風，但是降低了學生學習英文的意願，這是最近看公視周日八點「往日情懷」節目，有感而發。話題好像扯遠了，我的意思是：學習語言需要有興趣、或者有需要。起初我學習日文的動機是後者，漸漸的轉變成前者。

    大學畢業後在一家工程公司上班，常常會遇到一些日文資料，經理雖然會做說明，而且有很多漢字可以用猜的，但是還是無法了解全意，於是萌出了為什麼不自己學日文的念頭？衝動之下就去報名了日文班開始學起日文來了。當時不到10K的薪水，哪付得起昂貴的補習費，於是選了學費最低廉的青年服務社的語文班就讀，上課地點是借用福星國小的教室；以現在觀點來看，教室既沒冷氣、又沒多媒體教學、小學的課桌椅又矮又窄，一個晚上下來腰背痛，招生應該沒有吸引力了。當時年輕有衝勁，每周三次課、每次三小時的課，持續唸下來身體還能負擔，並不覺得辛苦。在學習過程中情緒還是有起伏，中間好幾次遇到撞牆期想要放棄，還好遇到了一位好老師，名字我還記得叫做林四村先生，在他循循善誘，也可以說半哄半騙之下，一期一個半月總共上了十二期，打破了青年服務社的語文班最高班級紀錄。後來才感覺到，在這一年半時間裡已經打下了深厚的基礎，在此深深感謝我的啟蒙老師。目前，有關青年服務社是否黨產的問題鬧得沸沸揚揚，孰是孰非並非一般人所能了解，但是在當時的時空背景之下，的確幫助了很多青年人。

    除了語文之外，林老師又提供了我們一些留日獎學金的信息，其中有兩項獎學金比較優渥，一個是交流協會獎學金(相當於日本國會獎學金)，一個是東京電氣化學(TDK)公司獎學金，這兩項獎學金提供的生活費金額相當，但是前者的學雜費是外掛實報實銷；後者是內含。乍看之下好像前者比較優渥，不過據前輩們的說明：提供TDK獎學金的東京電氣化學公司的創始人山崎貞一博士，在東京神田扶輪社資格很深、很有影響力，拿TDK獎學金的留學生碩士畢業後，若要繼續博士班都可以拿到該扶輪社的獎學金。在當時環境下的我，出國留學是可望不可及的一個夢想，有了這個訊息，夜以繼日的除了語文之外，把必考科目也加強準備。皇天不負苦心人，終於讓我抓到機會，圓了出國留學之夢。

    在日本留學的六年中，是我人生中最精彩的片段，回味無窮。前三年的碩士生涯，因為初次出國語言還是不很流利，所以戰戰兢兢的忙著課業及研究。我們這個專業領域，每年春秋兩次有論文發表會輪流在日本各地舉行，對於發表論文的學生，指導教授會設法補助出席旅費，為了達到順便旅遊的目的，所以很拼命的做研究；所以因此到過了沖繩、愛媛、金澤、新潟、秋田、北海道等地。在這三年的磨練，語言能力和專業知識都有很大的收穫，順利的取得碩士學位，並且考取了博士班。

    如前所述，經由TDK獎學金的東京電氣化學公司的創始人山崎貞一博士的推薦，獲得了扶輪社的獎學金，即米山紀念獎學金。每月一次要到東京神田扶輪社出席例會並領取獎學金。人數最多時，一次照顧了四名台灣的留學生，每次參加完例會後，我們四個人就會到本鄉的燒鳥店去小酌一下，成了每個月很期待的一件事。米山紀念獎學金協會，每年還會為全體的米山獎學生舉辦懇親會，即學生的交流會，除了宴會之外，還有旅遊、參觀博覽會等等的活動。在此認識了同為米山紀念獎學生的當今的太座，從此展開了人生的另一段的旅程。除了米山紀念獎學會的活動之外，尚有亞東關係協會的台灣留學生會、各校的旅日同學會、每個學校的學園祭等等各種活動，在他鄉遇到故鄉人總覺得倍感溫馨。然而人多口雜，有些人就喜歡比較，於是有一些愛恨情仇的事發生，在此略過不表。

    得到博士學位後就到學校任教，過著平靜的生活。起初，除了專業科目之外還插花教授日文課，後來學校成立日文系，才停止了日文課。兩個小孩，從小應該受到我們的影響，都對日文有興趣，都考取了日本交流協會的獎學金到日本留學。現在通訊軟體發達，隨時都可以在銀幕上見面、聊天，不會感覺相隔那麼遠。回想以前留學時代，難得與家人通一次電話，跟現代相比真的有天淵之別。

    有人知道我是留日的，所以會拿一些文章叫我替他翻譯或說明給他們聽，大都是日翻中；也有日翻中。我不是專業翻譯為生，所以以兩種方式收費；一種是有興趣的通常是無料奉送；另一種是具商業性質的，收費就比一般行情貴。所遇到的以前者居多；後者的話，對我而言越有挑戰性的收費越低廉，甚至無料奉送。所翻譯過的文章內容很多種，茲將一些成果列於附錄(附錄1-5)，有興趣的可以看看。在翻譯的經驗中，以翻譯歌詞與古文最讓我困惱。

    例如有一首叫做「母姊會」，它是用台語寫的，要翻成日文。因為兩地風俗不同，已經不能直譯，所以有一點困難度；而且最傷腦筋的是字數音節的問題，譬如台語的「車」是單音節，但是翻成日文發音變成「くるま」是三個音所構成，歌譜在填詞的時候就變得歌詞太長，所以翻譯時除了詞意要翻對之外，還要注意到翻譯出來歌詞的長短、還有與歌譜配不配合，不能在一個詞當中斷句換氣(請參考附錄五)。另一首「思念」也是將中文曲子翻成日文，直到錄音時發現有些繞口，才臨場訂正(請參考附錄6)。曾經看到有人翻譯一首叫「千曲川」的日文歌，其中有一句，「煙りたなびく 浅間山」，它翻譯成「炊煙裊裊的淺間山」，字面上好像無懈可擊，但是孰不知，淺間山是一座火山，這裡的煙是指火山的噴煙才對。這種錯誤常常在市面翻譯書中被發現，坊間一些譯者常標榜自己N1合格，有的甚至N2合格就出來接案子。我認為N1合格才是入門而已，有志以翻譯為職業者除了語文之外，還必須加強其他歷史文化知識；坊間的翻譯社也只考慮到成本，對質的要求就沒那麼高了，市面上所充斥的，大都是一般人為對象的雜誌與書報，也無可厚非了。

    曾經有人用手機傳了一張碑文的照片要我替他翻譯，碑文是位於廣島原爆紀念公園內。碑文是草書寫的，已經很難辨識了，好不容易看出來是：「私は永久に夢を持つ　ただ年少時のごとくために 悩むこと浅きのみ」。這是首和歌，就像我們的詩一樣，所以不能翻得太白話文；思考了很久終於把它翻譯出來了：「我永遠有一個夢想，但是就像年少輕狂，僅僅抹上淡淡哀愁」。翻得不好，還請多多指正。

    最近與一群朋友聚會，酒醉飯飽之後就去KTV續攤，唱得很嗨，國、台、英、日語都出籠了，當然我唱最多的是日語個，因為很多日語歌都被翻唱成國、台語歌，旋律他們都很熟悉，而且覺得原汁原味的比較好聽，席上很多人表示要學唱日語。當下我就設了一個LINE群組，讓希望學日語的加入群組，一下子就有20幾位報名了。之後，我詢問大家上課的時間地點，結果我提案在我東海大學附近家裡上課，因為小孩子們都在日本求學，屬於空巢期；結果有人回應，太遠了、不方便。於是我提議改成網路教學，利用Google Hangout，可以省下往返時間。接下來請大家提供可上課時間，結果等了一星期僅有寥寥幾人提供了，我整合了一下，提出了上課時間為每周二及周四晚上。一PO上網，不知是誰先回復的，「時間不能配合。」，接著就霹靂啪啦的+1、+1、+1的一堆跟進了。最後只剩六人，勉強可以開課了。六個星期下來，總算把50音跟最簡單的問候語教完了；期中，全勤的只有兩、三人，效果真的不佳。也許是免費的午餐，大家不懂得珍惜，於是我表示，下期課要酌收費用2000/期，我的想法是：自己掏腰包的學習，才是真的想要學習。可是一PO出去，的到的回音是：「以前學的還沒消化」、「突然時間不能配合」，最後課程就無疾而終了。從這件事我反而學到了一課社會學；八面玲瓏、不得罪人的處世哲學。